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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5日下午，浙江图书馆主办、钱报读书会协办、民生996电台提供媒体支持的文澜读书岛“明史阅读”活动继续第四场阅读分享会。几十位书友在浙江图书馆曙光路馆文澜演讲厅热烈讨论樊树志教授的《重写晚明史：新政与盛世》。
严格的老师和好学的学生
阅读分享会的主分享人是文澜读书岛发起人劳月。他说，读《重写晚明史：新政与盛世》，最大的感受是深刻认识了万历皇帝朱翊钧和首辅张居正这一对君臣兼师生。他们一个是明朝在位最长的皇帝，一个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改革家之一。从两人长达18年的相处看，用“相生相克”来形容再确切不过。他们互相造就，互相伤害，最终都成悲剧人物。
展开剩余86%早在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张居正就被内阁首辅徐阶推荐为裕王朱载垕（朱翊钧的父亲）的侍讲侍读，又与徐阶共谋起草遗诏，扶持朱载垕登基。后来朱载垕临终托孤，让张居正好好教导培养儿子朱翊钧。10岁小皇帝朱翊钧登基后，对张居正十分恭敬，言必称“元辅张先生”。他的母亲慈圣皇太后更是动辄训斥：“使张先生闻，奈何？”
张居正受朱载垕之托，自然对朱翊钧严格要求，按照圣贤尧舜的标准来教导培养朱翊钧。登基当年，张居正就给小皇帝上《帝鉴图说》，要求他以历代帝王成败为鉴。朱翊钧一直把《帝鉴图说》置于座右，每逢讲读，便让张居正解说，习以为常，并命太监赶制牙牌一块，亲自手书“谨天成，任贤能，亲贤臣，远嬖佞，明赏罚”等戒律，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万历二年年关将至，朱翊钧想在宫里恢复鳌山灯火，被张居正以奢靡为由制止。朱翊钧无奈地说，朕极知民穷，如先生言。朱翊钧酷爱书法，常赐臣下大字。张居正却委婉提醒，写字并非帝王要务，过分热衷书法大不可取。“帝王之学，当务之大也”，“虽直逼钟王（三国钟繇与东晋王羲之），亦有何益？”
劳月指出，张居正按照中国传统观念严格教育规范小皇帝，小皇帝也认真学习，谨听教诲，俨然成为成为中国历史上堪称典范的一对师生。但是，毕竟朱翊钧登基时仅10岁，长期的严格教育和要求压抑了他的童真和人性，导致后来的极致反弹，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结果。
长不大的皇帝和大权独揽的首辅
劳月告诉书友，张居正官居太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为明朝唯一生前被授予太傅、太师的文官。他与朱翊钧同朝10年，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所以张居正的改革措施都得到顺利实施，收到明显效果。“十年海宇肃清，四夷詟服，太仓粟可支十年，囧寺积金钱至四百余万”。万历朝成为明朝最富裕的时期。
万历元年六月多多策略，张居正首先推出考成法，整顿吏治。朱翊钧批示：“卿等说的是。这所奏都依议。”于是，大权集于内阁，朝下令而夕奉行，一改官场颓靡之风。
万历五年九月，张居正父亲张文明病逝。朱翊钧深感不可一日无“元辅张先生”，更不愿新政半途而废，立即下旨“夺情”，“元辅朕切倚赖，岂可一日离朕？”上书反对夺情的大臣均被廷杖，削籍为民，发配充军。
万历六年，张居正为父归葬。朱翊钧命令内阁：“有大事毋得专决，仍驰驿之江陵，听张先生处分。”“朝廷大事俱暂停以待。”
万历九年，张居正上疏乞休。不料，慈圣皇太后却对朱翊钧说：“待辅尔到三十岁，那时再做商量。”
劳月认为，朱翊钧10岁登基，当然只有依赖于张居正，只有毕恭毕敬。但随着年龄渐长，他一定会有君权旁落的感觉。但此时他已经对张居正产生了习惯性的依赖，而且张居正也在全国形成了巨大的势力网，他不得不像一个孩子那样继续躲在张居正的阴影里。直到张居正死去，他才能亲政。这就酿下了张居正死后被彻底否定的恶果。
肆意的言官和无所措手足的首辅
劳月指出，明朝是中国封建社会言官制度达到顶峰的时期。《大明会典》确立言官“位卑权重”特性，赋予其监督皇帝、百官及地方政务的法定特权。明朝既涌现出海瑞、杨涟等铮铮铁骨的言官，但也有不少恶言相向，捕风捉影，上纲上线，沽名钓誉的言官。
张居正去世，冯保被逐后，言官中的投机分子急不可耐。万历十年，陕西道御史杨四知首先上疏，把张居正、冯保、徐爵并列为“社稷之元恶三人”，列举张居正十四条罪状：贪婪之罪，树党之罪，招权之罪，欺君之罪，僭分之罪，殃民之罪，穷奢之罪，蔽主之罪等等。杨四知凭借此事官运亨通，升任大理寺右少卿。
朱翊钧在处理这些雪片一样飞来的弹劾奏章后愤然训斥：“在前权奸结党行私，科道官寂无一言。及罪人斥逐，却纷纷攻击不已，有伤国体！”
侍讲官于慎行曾评论：“当其秉政之时，举朝争颂其功，不敢言其过。至于今日既败，举朝争索其罪，不敢举其功。”
张居正之后的首辅申时行也受到言官的严厉批判，既批评他为张居正的循吏，又被指责为首尾两端，遇事左盼右顾，缺乏决心。
劳月说，言官与大臣以及首辅，是封建时代的一对主要矛盾。虽然他们同属文官系统，但因为利益所在，往往互相攻讦。明代几乎无一内阁首辅没有受到言官的弹劾和抨击，其中大部分首辅都在言官的舆论攻势中倒下。
“风闻言事”的制度使言官肆无忌惮，出现很多捕风捉影、无限上纲、挟嫌报复的冤案。张居正死后被清算的悲剧恰恰就是皇帝朱翊钧与言官之间互相利用的结果。言官察言观色，落井下石。皇帝则顺水推舟，彻底清算张居正的势力，使君权得以巩固。孰料，这样的结果，却扶持了另一种文官力量，对朱翊钧后来在册立贵妃和太子一事上形成严重掣肘。
劳月强调，任何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这就是封建时代官场的政治生态，也是阅读《重写晚明史：新政与盛世》的最重要的感受。
张居正悲剧的原因
书友寿武军在讨论中说，万历一朝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年代，明朝在万历朝由盛转衰。其中最主要的人物是张居正。张居正是一个改革家，更是一个悲剧人物。他从张居正的结局想到了《红楼梦》中的《好了歌》。张居正的改革举措之所以失败，他认为主要是两个原因：首先是触动了既得利益者的“蛋糕”，得罪了那个年代非常有话语权的权贵阶层，最终遭到反噬。其次是他的权威过重，功高盖主，致使君权旁落。正如海瑞对张居正的评价：“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而张居正的后任申时行正好相反，是“拙于谋国，工于谋身”。这恰恰就是张居正和明朝悲剧结局的原因。
书友尉颂佳是把《重写晚明史：新政与盛世》和南师大教授郦波在百家讲坛上的讲座《大明脊梁张居正》对照起来阅读的。阅读前，她对张居正死后遭到清算感到非常疑惑。生前风光无限，死后差点被掘墓鞭尸，反差为何这么大？阅读后，她终于对个中原因有了清晰的认知。首先是张居正没有摆正君臣的位置。因为是万历的老师，因为万历登基时年幼，需要全力辅佐，因为十几年的大包大揽，张居正习惯于大权独揽，致使君权旁落。其次是万历皇帝在张居正面前极度压抑，连读错一个字都要被当众大声呵斥。再次是李太后在张居正生前极度维护张居正的威严，阻挠万历亲政，张居正死后又不肯说一句公道话，使万历的反弹变本加厉。最后是大臣和言官的落井下石。
尉颂佳说到，不仅张居正的结局很惨，他的后代“一门六进士”的结局也令人唏嘘。张居正第五子张允休30岁便辞官归乡，在江陵城郊耕读自娱。李自成大军攻破荆州时，他在墙上题诗：“国破家亡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随后绝食七日而死。张居正曾孙张同敞在崇祯年间一路抗清退到桂林。大军压境之下，张同敞与兵部尚书瞿式耜悍不畏死，端坐大堂，被清军逮捕并杀害。尉颂佳认为，他们的结局虽然很惨，但张居正的精神一直留给了他的后代。这些为国捐躯的后代正如张居正当年不被人理解，但世人终究还是记住了他的新政，他们都是有理想的人，值得我们世世代代敬畏。
书友沉言静思阅读之后从人性的角度作了分析。她认为，不管张居正还是万历皇帝，他们都有自己言行不一的一面。万历四年，在文华殿上，万历问张居正，他的袍子是什么颜色？张居正回答是青色。万历说其实是紫色，因为穿久了褪色成这个样子。张居正趁机规劝皇帝，既然容易褪色，就请少做几件。但张居正自己却每天都要换一件衣服。万历皇帝大婚后，张居正劝皇帝要节制房事。但张居正自己却非常好色，连戚继光都曾向他进献美女。这些言行不一让我们看到历史人物真实的一面，也便于我们真正地读懂历史，汲取历史的教训。
虽然《重写晚明史：新政与盛世》是一部标准的历史专业书籍，文澜读书岛的“历史小白”书友读起来困难重重，但从讨论中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不同程度地都读进去了，都得出了属于自己的对历史和历史人物的见解。正如主持阅读分享会的劳月所说，从历史之中，可以读出政治、军事、经济、社会、人性多多策略，甚至可以读出育儿、家教、心理。万历皇帝朱翊钧的人生无疑就涉及一个心理障碍的问题。这样发散性的阅读和讨论，令与会的书友们充满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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